女性命运悲剧的一面——读洪淑苓诗作《女声尖叫》

　　我也注意到，同样一个洪淑苓，当她脱离母亲身份，进入到妻子身份时，她却是冷静的，尖锐的，冷静尖锐到甚至有点刻薄。在《元配夫人》一诗中，她毫不迟疑地道出了女性命运悲剧的一面，依附于男人，一切为了男人，哪怕这男人伤害她、羞辱她，她还是得维护男人的尊严和地位，只为了守住自己元配夫人的地位。我知道在大陆，许多元配夫人确实这样忍辱负重委曲求全，被迫或心甘情愿容忍自己的丈夫包二奶、三奶，男人好色，在任何地方都差不多，否则也不会有如此饱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痛的《元配夫人》了。本诗最后一句尤其触目惊心，它模拟男人的口气对元配夫人的斥责令人倍感酸楚，我们知道，此时被训斥的元配夫人，必是低头嗫嚅，说不出一个不字。在男人眼中，不仅不能说不，简直还要你感恩戴德呢。

　　在《女声尖叫》一诗中，洪淑苓明白无误表明了自己的女性主义立场，女人无论在6岁、16岁、26岁、36岁、46岁、56岁，还是66岁，几乎一生都在尖叫中，为什么尖叫？因为被进入，被侵犯，女人终其一生，都活在被进入被侵犯的阴影中，最后那一声“啊”，拉长尖叫的尾音，仿佛恐怖片中凄厉的呐喊，让每个女人感同身受并自我反省，女人的一生究竟要怎么过？

　　作为诗人的洪淑苓是敏感的，她更多看到的是女性在现实生活中脆弱的一面并把它呈现出来，她似乎没有给出解决方案。按其自述，是在1999年以后开始出现对女性身分的思考。朵思认为，当女性主义抬头，经血、怀孕、分娩，男性皆无法获得亲身体验的经历，这些特质，无庸置疑，便成了女性书写的专利，因之，女性的细腻描绘，母性光辉，这些光环便都由女性独霸而无愧。除了独霸女性题材的写作，提供女性一个成长方向也许也是女性作者的责任。

　　在对洪淑苓论文的研读中我发现，洪淑苓是一个有远见的论者，早在1999年《创世纪》冬季号上，她就发表了题为《回归与再出发：“学院派”的观点》的文章，指出，现代学者主要倾注于古典诗词的研析，对现代诗的赏爱太少，为此她呼吁，“学院派”必须介入中国现代诗，成为现代诗再出发的新动力。2011年5月漳州诗歌节上，我和来自台湾的诗人、学者方群在交流中获悉，近几年台湾高校对现代诗的研究很重视，平均每个诗人都至少有四五个学者在研究。这使我很是羡慕，相比之下，大陆诗人太多了，十个诗人都摊不上一个学者研究。台湾现代诗之被学院派接受，很难说不是与洪淑苓们早年的呼吁有关。这是我的推测，也许我的推测是对的。（安琪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