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大陆诗人对台湾散文诗状况了解也是不多,前一阵在首都师范大学听闻孙晓娅教授盛赞苏绍连的散文诗,此番又听到胡亮言及商禽在散文诗上的成就大于新诗,脑海中总算留下两个台湾散文诗人名字。其余便一片茫然。商禽收入《中国新诗百年大典》(第九卷,唐捐选编)计有诗作39首,其中散文诗26首,确实更优于新诗。刘登翰先生注意到商禽在散文诗中“吸收最多的是小说的手段、人称、叙述方式、视角以及事件、情节、细节等,而且都浓缩化、诗化和象征化”(刘登翰这段话也是可以用来评价鲁迅《野草》一书的),我在读商禽《籍贯》一诗时就有同感。
《籍贯》叙述的是“我”和“一个声音”的对话,那声音询问“我”的籍贯,“我”由小到大从“四川”答到“中国”再答到“地球”直至答到“太阳系”,对方才有点勉强明白,等“我”反问对方的籍贯,得到回答,“宇——宙。”
这首散文诗首先在立意上高人一筹,假借“我”与“宇宙”的对话,为的还是突出“我”所属的籍贯,无论四川,无论中国,“我”都尽量自豪地做了阐述,四川是天府之国,中国面积一千一百余万平方公里,人口四万万五千万,有五千年历史文化,是世界五大文明古国之一……是的,诗人本意就是在此——向全宇宙告知自己是中国四川人!
我曾多次在文中说到,台湾前行代诗人因为历史的原因:青年在大陆求学,中年移居台湾,经历过战争,也切肤之痛于两岸隔绝带来的亲人之生死两茫茫,他们的乡愁诗因此便格外动人,几乎每个前行代诗人都有传世之乡愁诗篇,且各有各的写作角度,绝不雷同。商禽的散文诗《籍贯》自也是台湾乡愁诗的名作,它像一幕独角戏,一个人在旷野之中面对一个声音在诉说自己所来何自,其情其景,可悯可叹可哀可赞。
同为四川人的胡亮想必特别理解商禽在遥远的彼岸回望大陆此案的伤怀。
诗人欧阳江河著有一长文《命名的分裂》对商禽散文诗《鸡》进行富于逻辑辩证思维的分析,欧阳江河认为,商禽的散文诗属于读者重读时找不到第一次阅读的痕迹的那种——就像在博尔赫斯的《沙之书》中读者翻不到第一页。巧合的是,欧阳江河亦是川人。
《鸡》依然犹如小说一样从一个情节入手,星期天,我在公园啃食午餐,忽然想起已好几十年没有听到鸡叫,于是试图用那些骨骼拼凑出能够呼唤太阳的禽鸟。终于无效。因为,鸡的工作已经不是呼唤太阳,而是不断进食,成长为人类的食物。
这样的诗让人无语,让人感到身为人类的羞愧,在鸡面前,在自然万物面前,人类的残忍被一个诗人的良心发现了,人类的智慧、人类的贪婪改变了鸡的本质,鸡丧失了呼唤太阳的喉咙——连日光,人类都可以制造。
商禽的散文诗,才是我们热望中的继承了鲁迅《野草》一脉的散文诗。写完此篇,我萌生的冲动是,重读昌耀——这被鲁迅执教的另一个伟大的散文诗人(再引胡亮观点)!
安琪[著名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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