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痛的乡愁四韵

　　请容许我先介绍讲述烟台山历史的文化散文集《流翠烟台山》。福州近代史是从烟台山开始揭幕的，这里诞生了许多全国第一、福建第一，也是福建名医之山、名校之山、辛亥革命策源地。这里诞生了许多影响中国乃至世界的著名人物如罗丰禄、倪柝声、林森、陈绍宽、许金訇等。这里曾发生了许多动人的故事，尤其当年很多人从这里去了台湾，从此亲人分隔两岸，至死不能团聚。那份刻骨铭心的思念，撕心裂肺的痛，时刻和做梦都渴望回家的忧伤，想说回家不敢说出的爱，才是真正的“乡愁”。《流翠烟台山》书中《蓝花楹香麦园路》提到的林步瀛，我摘抄一个段落在这里：

　　虽然麦园路上有这么多的老建筑，我最喜欢的却是麦园路中段的支路——居安里。这个秋天，它静谧地躲在一个角落里，像一个遮着红头盖的新娘，不知苦守了多少年，人和心都枯萎了，新郎也没回来，于是房子的墙头长起了沧桑的白茅。

　　2015年11月中旬，居安里门内的三角梅开得十分绚烂。这一架茂盛的三角梅已经长了几十年了，从破旧台阶边沿的花盆里，华丽张扬地生长成一张织得密集的藤花网，盘绕虬曲地撑开在门墙上，仿佛是一座花园的入口，炫耀似得袭人，令人神魂颠倒。可它依靠的房子却已经十分老朽，它哪里懂得屋主人憔悴的心思呢？在这里不管不顾地恣意生长，天真地热爱着生活。

　　居安里巷子呈S形弯曲路线，两边的矮墙上长满丰茂、白苍苍的蒹葭，衬着一朵晴天微蓝，还有一幢六角的红砖高楼。虽然景象有些沧桑破败，却生出一种凄清含蓄的美感，我情不自禁流出一首自创打油诗《秋遇居安里》：

　　半墙秋夕半蒹葭，古香一巷不缘花。

　　渐近藤屋寻旧人，旧人只在故人家。

　　旧人只在故人家，不是吗？过去的人是住在过去的世界里，我要找的，想见的这个居安里六角楼的主人曾经住在这里，我和我的亲朋好友与他没有故交，不知去哪里寻他呢？我便在这高楼外墙间转来绕去，从一座老宅转到另一家花邸门前。这些有花园的老宅都是藤竹交枝在院中，碧树蝶花隔墙看，看得人艳羡不已。正当我心痒难耐时，一位老人带着孙女朝我走来，忽然一只狗也从后面老宅里跳跃出来，对着我狂吠不断，幸好它被绳索绑着，无法袭击我。老人见我受到惊吓，便温和安慰道：“没事，没事。”

　　这个老人就是林步瀛的儿子。1946年，日本归还台湾后，林步瀛赴台湾接管邮务并任台湾邮政管理局局长，其子女有四人随同赴台。1949年，林步瀛又被派回福建任邮政管理局局长，刚好福州解放，他无法返榕，从此和四个孩子都留在了台湾。从此，这一家人就分隔两岸，从此林步瀛的妻子和丈夫犹如陌路人，隔海相望，仿若隔世。后来她居住的老宅，跟着她一起老了朽了，也等不回来海那一边的丈夫。如今每年春天花开时，院子里她亲手栽种的花儿招来鸟儿替她守着家，等着想回家的子孙们，回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