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即将告别漳州的最后一夜,漳州诗人吴常青邀请大家去泡脚,时已夜深,其余皆婉拒,只秀实和我欣然曰“好”,原来,秀实和我一样,也是喜爱泡脚按摩保健这一款的。我们来到漳州宾馆“大桶水”足浴城,边泡脚边聊诗。秀实很真诚谈到了他对大陆某个声名显赫诗人诗作的不满,他说,我不理解,为什么他的诗写得那么差,却到处发表到处获奖,名气还那么大?对此诗人我也有同感,我觉得该人诗作语句生硬,语感太差。但生活中的很多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诗坛更是如此。只能无言。现在我想说,一个人的名气是一种综合体,与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一个人服务于诗歌的经历有关。也就是,诗人在现世中的影响力不单取决于他/她的个体写作。但当他/她死了,决定他/她的价值的应当就是诗吧?可惜当晚没能想到这些,也就只能写在这里与秀实交流。
此番秀实送我几本诗集:《荷塘月色》《台北翅膀》以及他个人主编的《圆桌诗刊》和他与叶莎合作主编的《风过松涛与麦浪——台港爱情诗精粹》,我在回程打点行李时翻阅了一下《荷塘月色》,扑面而来的是这样的句子:
我们歇宿在重峦叠嶂的围困中/灯火繁华已然降临在山外那个陌生的城市……
我承认我吃了一惊,这是我喜欢的语言,一种有弹性有温度有湿润感的语言,是我认为的真正的诗歌语言。我想我必须对秀实给予重新认识。如前所述,我曾经对香港诗人带着偏见,这里面就包括有秀实。这偏见是在没有认真阅读过一位香港诗人时留下的,应该说是陈见,不公平的陈见。我又继续读秀实的诗:
把你困锁在生命的起承转合间/脱去你羽翼般的衣裳/还原你那没有羞耻的不朽肉身……
这真的是一个诗人夜深人静时状如喃喃自语的内心独白。秀实的诗歌基调基本就是这类,林焕彰前辈在为秀实诗集《台北翅膀》作序时写道,秀实的诗,一向都是如此书写自己,忠实挖掘自己内在心灵的不安和孤寂;说是有所隐藏,也有所告白和曝露,是真诚的一位诗人,也是一种宿命的不安的诗人。
我想到在那个泡脚的夜晚,我谈到了我的诗歌写作因为太过“写自己”而徘徊于二线与一线之间,可谓“成也自己败也自己”,如果这个“自己”足够丰富足够有经历,则别人就能从你的诗中清晰地读到你完整的形象,你鲜活的生命,你的诗因此就能从众多“不写自己”因而面目相同的诗中跳出来,引人注目。但也因为“写自己”,别人就可以不关心你,你的生命再丰富你的经历再曲折跟他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人干嘛要了解你要赞美你?这是近阶段我一直在思考的。大陆诗界还是比较注重诗以载道,注重关注他人的东西。我把我的感受说了出来,秀实说,港台诗界好像没这么多关注,他的诗因此可以纯粹地写自己。是的,我确实从秀实的诗作读出他走的也是把外界的一切完全内化到自己心灵里再吐露出来的诗写特色,他几乎也很少涉及宏大命题的东西。秀实是个长期失眠症患者,能到凌晨五点睡着对他就是很好了,通常他要早晨七点才睡着,然后一直睡到中午。就是路遥说的“早晨从中午开始”,我对秀实说,既然睡不着,你就用夜晚来读书写作吧。他答,正是。一个在夜晚观察世界的人必是非常个我的,因为此时,万物安睡若死,世间独我一人。
2016-5-19,北京。
文/安琪[著名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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