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音乐往事

　　此时琼瑶电影已频频在影视界成为关注焦点。她的电影歌曲《月满西楼》由刘家昌作曲，她填词，翁清溪编曲。翁清溪便是《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曲作者。这时刘家昌和翁清溪都尚未形成大气候。即使不久后，刘家昌凭借他作曲的《往事不能回味》在乐坛迅速树立了自己的音乐大师地位，但由于电视娱乐的兴起，电影业开始衰弱，那些重复老上海的旧曲风，模仿日式哭腔的闽南语歌已经被年轻歌迷所厌弃。欧美音乐的新鲜感席卷而来，在台湾的60年代末期形成了一个虚假的音乐大热潮，其实却说明了台湾本土音乐创作的无力。

　　70年代，台湾“新闻局”依然在严控流行歌曲的出版，还为此特别成立了一个歌曲出版品辅导工作小组。于是有大量国语歌曲的歌词创作为了避免麻烦，只好歌颂空泛虚无的季节气象，比如《濛濛细雨忆当年》的歌词表达疲软无力又哀怨无限的爱情，但旋律实在流畅优美，所以久唱不衰。还有一首很卖座的电影音乐《晴时多云偶阵雨》，由著名的甄妮演唱。这类儿女情长的歌词经歌手哀怨地传唱到大陆来，便有靡靡之音的感觉了。

　　因为避免政治问题，那时的歌曲创作就开始走商业化路线了。帅哥巨星刘文正，一代天王高凌风便出现在70年代中期。因为刘文正的力荐缘故，大师级别的罗大佑有机会在电影音乐创作中频频出手成名。那时，虽有当局各种限令在妨碍艺术的繁荣发展，却神奇地成为一个能人辈出的重要年代。这个时期，文艺片依然是电影的主推方向。琼瑶的《一帘幽梦》、《我是一片云》等影片狂热一时。根据高凌风真实经历编剧的影片，主题曲《女朋友》更是捧红了高凌风。凤飞飞是琼瑶电影歌曲的主唱者。那时左宏元作曲、琼瑶作词、凤飞飞演唱，成为了创作铁三角。琼瑶电影便随着主题曲的广泛传播而红极一时。琼瑶电影也是当时很多明星进入影坛的起点，如秦汉、胡茵梦、张艾嘉、归亚蕾、林青霞。那个时期，没有琼瑶的台湾，就好像没有少女和梦想的台湾。台湾的客厅、餐厅、舞厅，还是台湾的山水公园，对于大陆的女学生来说，都充满了梦幻色彩。以至于几十年后来台湾旅游，我会刻意去寻找电视剧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些景色。琼瑶电影歌曲更是教会了女生如何做一个柔情缠绵的情种。我对《庭院深深》这个小说感兴趣的最初原因，便与歌曲有关。边看小说，边听着那深情的旋律，宝岛台湾在我心中便成了最浪漫的爱情王国了。

　　进入80年代，台湾的音乐审查制度有所改变了。余光中、三毛等著名诗人的诗歌都成为歌曲创作题材。甚至某些歌词取材于当时著名的激进青年诗人的诗作。三毛的诗《一条日光大道》是一首结构奇特的作品。歌曲前奏有一个男生用磁性而含糊的口音念白，而后是齐豫演唱这富有想象力的歌词：“抛下未干的被褥睡芳香的稻草床，阳光为我们烤金色的饼，啊.....河童你要到哪里去？现在已经天晴，阳光洒遍你的全身，我只要在大道上奔走！”余光中的《传说》：“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只有长江的肺活量能歌唱，从青海到黄海，风也听见沙也听见”。表达的是一种大中国的思想精神。这首歌的前奏是吉它优美的和弦，然后长江在电子乐中流淌了出来。齐豫贯彻始终的张力，带来一种原始苍凉、孤寂的悲壮感，尤其夹杂着日式的哭丧唱法，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余光中另外一首诗歌《海棠纹身》：“一向忘了，左胸口，有一小块伤痕，为什么会在那里，是刀挑的还是剑削的，还是温柔的唇不温柔的诅咒所吻？直到晚年 心脏发疼的那一天。”这首诗作为歌词是很难谱曲的。李泰祥谱曲的，有的人听后误以为内含西安秦腔特点。我认为余光中的这两首编曲相似，带有日本民歌特点，偏向于日本海岛哭丧逆歌风格的。在日本音乐里，《逆歌》是很凶狠的诅咒。它可以从精神上谋杀人。而且这类旋律断断续续的，演唱者就好像用说话的语调，强调着一件令人痛苦的事件。我听着很不舒服，传唱度也很低。由此可见，并非所有诗歌都适合谱曲。旋律是一首好歌的灵魂。失去了旋律的歌词，只能作为诗歌来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