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仙子等烟雨（二）

　　“禅宗”亦称“佛心宗”，唯其以悟“心”而得法。说到心，使我想起福州一位了不起的基督教布道人倪柝声，对基督新教的改革。他强调的“属灵”，不重形式，与六祖慧能的“佛心”真可谓异曲同工之妙。可见中国汉人对心灵、形而上学的思想哲学的理解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不管是先秦的老庄玄学，还是唐朝的佛心宗、民国基督教的属灵，其间所一脉相承的都是“汉文化”的思想理论精华。

　　福州是宗教之都，唐末王潮、王审知在福建主政时便提倡佛教，禅宗雪峰义存受到王审知的优待。其在福州说法时，四方之僧趋之若鹜。闽国佛教从此兴盛。闽国末年，大将李仁达曾一度拥立僧侣卓岩明为帝。说明禅文化的重要性，然而这禅文化受欢迎，终究是因为老庄玄学的影响。道教的衰落也终究是因为张陵挂羊头卖狗肉，没有真正推行老庄玄学。

　　老庄玄学是汉文化的精华部分，也是中国的哲学。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洪修平系统研究老庄玄学对般若学的影响，认为：“这种影响从形式上看，主要表现在使用概念范畴和所讨论的问题上，两者有许多相似之处; 从思想方法上看，六家七宗都比较注重义理探讨，反对执着文句，这与玄学的得意忘言也是一致的; 从思想内容上看，贵无、崇有和独化的思想，几乎对般若学各家都发生了影响。在坚持佛教基本立场、观点与方法的同时，禅宗又将佛教的思想与传统的思想，特别是老庄玄学的自然主义哲学与人生态度以及儒家的心性学说水乳交融般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哲学理论与修行解脱观。”

　　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徐小跃对禅学的老庄化进程有如下的看法:“慧能禅学思想，更多地注重在思想内容上自然地透露出老庄天人之学的精义。至于慧能禅的后期禅宗更是在本来具有的意义上体现出禅与老庄的契合。并且，在‘自然’ 范畴的统摄下，终于把老庄的天人之学与禅宗的心性之学聚会到‘自然’ 这面旗帜下。在一定程度上说，禅学的老庄化进程，是随着后期禅宗对老庄思想的升华而宣告最后完成的。”

　　通过学者们的论述，可以看出，佛教的中国化主要体现在禅学对于道家哲学的自然论、人生论、天人观等思想的吸收和融摄。当然，我们说的道家哲学，主要也就是老庄文化。道的特点是讲究天道合一、顺其自然，从美学角度看，是淡雅飘逸、逍遥自在，依然过着俗人的生活，只是生活方式是归隐的田园风，而非佛教的出家出世。道士可以娶妻生子，佛子不可以。所以佛教刚刚进入中国时，许多大文学家、大文豪都排斥它，正因为它要求百姓不顾为人子女父母的责任义务，离家修行。这种做法违反人道，只顾个人解脱。而且离家修行者多数只是在寺庙里干活，并不能济世，连自修都难，比如六祖到了五祖身边时，同门僧侣拉帮结派、互相挤兑、追名逐利，为了争夺五祖衣钵不惜追杀逃命的六祖。这和红尘江湖有何区别？不如还俗回家种田养父母子女，才是真正的修行。六祖慧能很快明白此理，说“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那么，不管你是否出家，是否拜佛，心中有佛、有爱才是大道。他说：“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用修禅？恩则亲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听说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将佛法和现实生活密切结合，符合了中国人的传统习俗和文化。

　　韩愈《论佛骨表》里的一段话也充分证明了慧能的观点：“焚顶烧指，百十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惟恐后时，老少奔波，弃其业次。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韩愈因此事得罪皇帝唐宪宗，险些丧命，后被贬潮州。在潮州，他认识了大颠法师。大颠法师与韩愈都是河南人，二人之间就佛学进行了交流探讨。之后，韩愈又和多位佛教高僧交流，不再强烈排斥佛教。因为韩愈明白了，佛教也和道教一样是个宗教组织，而佛学最高境界也是思想结晶。只是佛教与道教一样，总是被人所误导成盲目崇拜的迷信而加以利用，导致出现焚顶烧指，以各种物质来迷信崇拜，导致追名逐利的丑陋行为，而非真正领悟真理、得道。其实佛祖释迦牟尼相当于大学博士导师，传授的是真理，并不允许信徒残害自己的身体，身体发之父母，怎可随意伤害呢，且修行就是为了身心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