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台湾作家
2018年08月16日 10:14
来源:福建省台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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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梦蝶:诗化了的人生
1959年至1980年,长达21年,如果你到台北武昌街二段23号门口的走廊上,你会看到一个旧书摊,一个卖书人,那人就是诗人周梦蝶。因为周梦蝶,武昌街头成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台北重要的文化街景之一。
《鸟道:周梦蝶世纪诗选》精选了周梦蝶三本诗集中的优秀诗作:《孤独国》《还魂草》《约会》,仅从这三本诗集的题目就可见出作者对汉语言文字的讲究。前天我在国防大学讲课,谈到了诗人可以改变固有的词性、可以创造新的句法、可以发明新的词汇,譬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就是把原本不相干的五个字强行组合,并用一首“压全唐”的诗作让这五个字的组合有了可以成立的文本依据而成为一个类似成语一样的词,还有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原本也是不相干的两个词,海子把它们粘和在一起,并用一首足以传颂千古的诗句来证明这个题目的合理性,于是读者便也相信,这两个词原本就该在一起的。如今我们看周梦蝶的“孤独国”,孤独和国,本也是不相干的两个词,被周梦蝶这么一组合,顿时含义无穷。伟大诗人原创性的表现之一就是如同张若虚、海子、周梦蝶一般创造词语的能力,创造了,并且还能让人认可。我跟学生们说,我也曾创造过,譬如“纸空气”、譬如“矮多树”,也曾用诗表达过我的创造,但我的诗终于没有像张、海、周一样流传开来,我的创造因此失败。
和诗人叙灵交流过对台湾几位前行代诗人的阅读感受,叙灵说,“最厉害的还是洛夫和周梦蝶”。这是叙灵的一家之言,我不敢深以为然,因为台湾确实还有很多厉害老人:纪弦、商禽、余光中,都是我要找机会读诗集的。我认为读一个诗人不能只读诗选,怎么着也得读本诗集才能约略见一斑。每个诗人总会有个十几首拿得出手的,但要一本诗集都拿得出手才见本事。若从我同时购买的痖弦和周梦蝶诗集来看,我可能更偏爱周梦蝶一些。单纯从人生而论周梦蝶的活法已是独此一家。如前所述在街边摆21年书摊,恐也是前无古人了。对此龙应台有言,“如果没有诗,周梦蝶只是被大时代拨弄的退伍军人、骑楼下小贩,或是残酷时代的风中蓬草,他的孤单身影将是岁月的凄凉与人生辛酸。可是,因为有诗,他成为一种态度,他的一生清冷也成为美学。”
当然,因为有诗还不够,还必须因为有好诗。读《鸟道:周梦蝶世纪诗选》,真心觉出周梦蝶内心之敏感、丰富、细腻、浪漫、天真,觉出他视万物为知己的人生态度,觉出他的慧与悟,觉出他的古典修为与现代感,觉出他早已深得诗歌语言之妙趣……周梦蝶一生受困于经济但他并不在诗中苦凄凄叫喊,他的内心一直为蓬勃的诗意所充溢,一片落叶在他眼里大于三个秋天,一个哈欠是鱼肚白的。周梦蝶的写作如同台湾大多数前行代诗人的写作,都是诗化了的人生而不是他们正在过的人生,也就是,你从他们的诗中看不出一日三餐。这种诗作无疑非常精神,也非常符合人民大众对诗歌的想象。
这种诗歌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为诗人所喜爱,也会为人民大众所喜爱。当然,我也是喜爱的,虽然我同时还喜爱看得见作者物质人生的诗歌。
《鸟道:周梦蝶世纪诗选》,周梦蝶,著,中央编译出版社2016年。
[责任编辑:福建台办张宁]